1 蛋糕糊脸爆红
## 蛋糕糊脸后我爆红全球
>生日宴上,傅霆深把蛋糕砸在我脸上:“你也配学她?”
>五年婚姻,我不过是林薇薇的劣质替身。
>我舔掉唇边奶油微笑:“傅先生,您的情深廉价又肮脏。”
>转身住进贫民窟,我用廉价圆珠笔在破裙上画出“灰烬”系列。
>国际画廊总监温言珩找上门:“安璃小姐,W Gallery愿做你涅槃的翅膀。”
>巴黎秀场,我的设计惊艳全球。
>傅霆深跪在后台:“安璃,我把心剜给你看。”
>闪光灯下我轻笑:“傅总,您的真心连我裙摆的灰烬都不如。”
2 替身婚姻终觉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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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晶吊灯垂下的万千光点,旋转着,像是无数只冰冷的眼睛,嘲笑着我的狼狈。
空气里浮动着昂贵香槟的微醺气息,衣香鬓影,觥筹交错。这是傅霆深为我举办的生日宴?不,这分明是林薇薇的加冕仪式。
她就站在人群中央,被傅霆深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揽在身侧。他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,而她一袭月白色的抹胸长裙,两人如同画报里走出的璧人,接受着所有或真或假的艳羡目光。
而我,安璃,名义上的傅太太,穿着他去年某个午后随手丢给我的、一条早已过季的浅蓝色长裙,像个被遗忘在角落、不合时宜的摆件,勉强支撑着这虚假的体面。
五年了。整整五年,我像个愚昧的园丁,固执地在这块名为傅霆深的冰冷石头上播种、浇灌,耗尽心血,只换来满身冻疮和一身深入骨髓的疲惫。如今,他心头的朱砂痣,床前的白月光,林薇薇,终于回来了。
我是什么?一个占位的符号?一个用完就可以随手划掉的名字?
佣人推上来我亲手做的蛋糕。三层高的巧克力慕斯,每一层都浸透了我对甜蜜的幻想。上面用翻糖精心捏出的“A.L.”字母缩写,是我卑微的祈求。三个通宵的煎熬,手指上被烤箱烫出的水泡还在隐隐作痛,提醒着我的愚蠢。也许……也许他还能记得今天是我的生日?哪怕一丝丝?
“霆深,你看这蛋糕,好漂亮呀!”林薇薇娇笑着,伸出涂着精致蔻丹的手指,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施舍,轻轻戳了戳蛋糕边缘,指尖沾上一点柔滑的奶油。她的目光瞟向我,带着毫不掩饰的怜悯和胜利者的优越。
傅霆深的目光,终于吝啬地落在我身上。冰冷,不耐。那眼神不像在看一个人,更像在看一件碍眼的旧家具,恨不能立刻清出视线。
“漂亮?”他薄唇勾起一抹刺骨的讥诮弧度,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,瞬间割裂了宴会厅里虚伪的喧闹,让所有细碎的交谈声都凝固了。无数道目光,带着好奇、审视、幸灾乐祸,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。
“东施效颦罢了。”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棱,狠狠扎进我的耳膜,“薇薇喜欢的,是巴黎法式甜点大师Pierre的手艺。这种粗劣的模仿,只会让人觉得可笑,自取其辱。”
粗劣的模仿?
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又被那冰冷的视线瞬间捅穿。血淋淋地漏着风,空得只剩下彻骨的寒意。
林薇薇适时地掩嘴轻笑,眼里的得意几乎要满溢出来:“霆深,别这么说嘛,安璃姐姐也是……用心了呢。” 那拖长的尾音,比直接的嘲笑更令人难堪。
傅霆深没理她,径直朝我走过来。高大的身影带着迫人的压力,像一座移动的冰山,瞬间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了。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,脊背撞上冰冷的墙壁,退无可退。
他猛地伸手。
不是拉我。
那只骨节分明、曾被我无数次小心翼翼熨烫过衬衫袖口的手,带着一股狂暴的戾气,狠狠抓住沉重的蛋糕底座,没有丝毫停顿,朝着我的脸,劈头盖脸地扣了下来!
“砰!”
一声沉闷的巨响,伴随着蛋糕底座坚硬的棱角狠狠砸在额角的剧痛。紧接着,是铺天盖地的冰凉和黏腻。浓郁到令人窒息的巧克力味瞬间糊满了我的眼睛、鼻子、嘴巴,蛮横地灌入鼻腔和口腔,剥夺了呼吸和视线。
世界陷入一片粘稠的、令人作呕的甜腻黑暗。
周围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和倒吸冷气的声音,像无数根细密的针,密密麻麻地扎在我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上。
我僵在原地。
一个被涂满了劣质油彩、供人取乐的小丑。
“安璃,”傅霆深的声音,带着彻骨的寒意,在我头顶响起,每一个字都像重锤,敲碎我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尊严,“你也配学她?”
你也配学她?
你也配学她!
这五个字,如同烧红的烙铁,带着皮肉焦糊的呲呲声,狠狠地烫在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。过去五年,那些被我刻意忽略、强行用“爱”和“付出”美化的碎片,此刻带着尖锐的棱角,疯狂地涌上来,切割着我的神经,血淋淋地摊开在眼前——
第一次带我去那家米其林三星餐厅,因为我用错了刀叉,他嫌恶地皱眉,声音不高却足以让我无地自容:“薇薇就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。”
熬夜为他整理到凌晨三点的并购资料,他随手翻了两页,便扔在昂贵的红木办公桌上,语气淡漠得像在评价一张废纸:“思路混乱,重点模糊,比薇薇差远了。”
我笨拙地学着插花,耗尽心思挑选了最昂贵的花材,想为他那间冷冰冰的办公室增添一丝生气。他开完会回来,目光扫过花瓶,连脚步都未曾停顿一下:“庸俗,毫无美感。薇薇插的花,才有灵魂和格调。”
原来如此。
原来在他眼里,我所有的努力,所有的付出,所有的“用心”,都只是对林薇薇拙劣的、令人作呕的模仿。我存在的全部意义,就是为了反衬出林薇薇的高贵、优雅和完美。
多么可笑。
多么……可悲。
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口,又被我死死地、用尽全身力气咽了回去。不能示弱。不能在这些人面前倒下。
脸上的奶油在室温下开始融化,粘稠地往下淌,滑进我的脖领,冰冷刺骨,如同无数条冰冷的蛇在皮肤上爬行。
我慢慢地,一点一点地抬起手。
不是去擦掉这屈辱的痕迹。
而是伸出舌尖,缓慢地、近乎自虐般地,舔掉了滑到唇边的一小块冰凉甜腻的奶油。
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。
那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,却比黄连更苦,苦得我五脏六腑都绞紧。
傅霆深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,眉头拧得更紧,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掠过一丝被冒犯的不悦,还有一丝……转瞬即逝的错愕?仿佛他砸碎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,而是一个本该逆来顺受的物件,这物件却突然做出了不合常理的反应。
林薇薇紧紧挽着他的胳膊,小鸟依人般依偎着,嘴角那抹胜利者的笑容几乎掩饰不住,目光像淬了毒的针,扎在我脸上。
周围的宾客,眼神复杂地交织着。有短暂的、廉价的怜悯,有毫不掩饰的嘲讽,但更多的,是纯粹看戏的冷漠和猎奇。
够了。
我缓缓地抬起头。
视线艰难地穿透糊在睫毛上厚重的奶油,直直地看向傅霆深。
那个我爱了十年,卑微地仰望了十年,用尽全部力气去温暖,却只换来一身寒霜和满心疮痍的男人。
我的眼神,一定陌生得让他心悸。
因为我清晰地捕捉到他深不见底的黑眸里,那丝错愕被一种更深沉、更冰冷的审视所取代。
很好。
我扯动嘴角。
被奶油糊住的脸上,肌肉僵硬,大概露出了一个极其诡异难看的笑容。像地狱里爬出来的复仇者。
然后,我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,将胸腔里那股翻腾咆哮的绝望、愤怒、以及那最后一点可笑到令人作呕的眷恋,全部、狠狠地压下去!碾碎!
只剩下冰封的湖面。
一片死寂的荒原。
我的声音不大,甚至有些沙哑,像是被砂纸磨过喉咙。
却像淬了冰的刀子,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,清晰地割裂了宴会厅里所有虚伪的喧闹和死寂:
“傅先生,”
我看着他那张曾经让我神魂颠倒、此刻却只让我感到无边恶心和冰冷的俊脸。
一字一顿,用尽生命的力量,将每个字都砸在他的脸上:
“您的情深,”
“廉价又肮脏。”
说完,我猛地抬手,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,狠狠抹掉眼睛上糊着的厚重奶油!
视线终于挣脱束缚,重获清晰。
清晰地看到傅霆深那张瞬间阴沉到极致、如同暴风雨前夕的脸,和他眼中翻涌的、几乎要吞噬一切的狂怒。
清晰地看到林薇薇眼中来不及掩饰的惊愕和一丝……不易察觉的慌乱。
够了。
都结束了。
心死如灰烬,风一吹,便散了。
我挺直了早已麻木的脊背。
无视额角被蛋糕底座砸破、正隐隐渗血的刺痛。
无视满身狼藉、滴滴答答往下淌的奶油,那是我五年婚姻最可笑的祭品。
无视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、如同实质般要将我洞穿或碾碎的复杂目光。
像一个战士,拖着残破不堪、血迹斑斑的身躯,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和孤勇。
转身。
高跟鞋踩在冰冷光滑、映照着水晶灯璀璨光芒的大理石地面上。
一步。
一步。
“哒、哒、哒…”
清脆的声响,在死寂的宴会厅里回荡,如同丧钟。
敲碎了身后那片令人窒息的虚伪繁华。
也敲碎了我过去十年,所有关于傅霆深,关于所谓爱情的,愚蠢透顶、可悲至极的幻梦。
我没有回头。
一次也没有。
3 灰烬重生
身后那道冰冷刺骨、带着狂暴怒意、几乎要将我后背洞穿的视线,像无形的枷锁,沉重地拖拽着我的脚步。但我每一步都踏得异常坚定,仿佛要将这华丽的地狱彻底踩在脚下。
推开那扇沉重的、雕琢着繁复花纹的宴会厅大门,一股清凉的夜风猛地灌入,带着夏末特有的、草木微醺的气息,吹在我沾满奶油、火辣辣刺痛的脸上。这风像一记耳光,打散了令人窒息的甜腻,也带来一丝令人战栗的清醒。
门口的侍者穿着笔挺的制服,惊愕地看着我这个从“天堂”坠落的狼狈女人,张了张嘴,似乎想说什么,也许是虚伪的关心,也许是职业化的询问。
我目不斜视。
眼神空洞却又无比锐利地穿过他,径直走向电梯间,仿佛他只是空气里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。
按下下行键。
冰冷的金属门像一面模糊的镜子,映出我此刻的模样:头发被黏腻的奶油和蛋糕胚结成一绺一绺,狼狈地贴在额角和脸颊,曾经昂贵的浅蓝色长裙被染成了丑陋的巧克力色,沾满了破碎的蛋糕屑,额角被底座棱角砸破的地方,红肿发亮,一道细细的血痕蜿蜒而下,凝固在眉骨上方。
像个被玩坏后、随意丢弃在泥泞里的布娃娃。
真难看。
我对着倒影里那个模糊的影子,无声地、用尽所有鄙夷,吐出两个字:“废物。”
电梯到了。
“叮”一声轻响,门缓缓打开。
里面空无一人,像一个狭小而安全的茧。
我走进去,按下“1”楼。
电梯门在我身后缓缓合拢,发出沉闷的摩擦声。
将身后那个金碧辉煌、衣香鬓影、却让我窒息了整整五年的地狱,彻底隔绝。
狭小的空间瞬间被一种极致的安静笼罩。
只有我粗重、压抑的喘息声在四壁间回荡。
身体里那股强撑着的、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弦般的力气,在门关上的瞬间,骤然断裂、抽离!
我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,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,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,缓缓地滑坐下去。
蜷缩在电梯冰冷的角落里。
金属的寒意透过薄薄的、沾满奶油的衣料,迅速渗透进来,比傅霆深任何一次冰冷的眼神都要刺骨。
脸上黏腻的奶油还在缓慢地往下滴落,“啪嗒”,落在同样冰冷的地面上。
额角的伤口一跳一跳地抽痛着,尖锐地提醒着刚才的屈辱。
但这些生理上的痛苦,都抵不过心脏那里。
那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,用最钝的刀子,生生剜走了一大块血肉。留下一个巨大、空洞、正汩汩冒着寒风的口子。
十年。
从我十八岁那年,在大学图书馆昏暗的角落,抱着一摞厚重的设计书,莽撞地撞进他怀里,抬头对上他那双深邃如寒潭、却又带着奇异魔力的眼眸开始,整整十年。
我像个最虔诚也最愚蠢的信徒,把傅霆深供奉在神坛的最高处,顶礼膜拜。
他微微皱一下眉头,我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,揪得生疼。
他偶尔一句随口的、甚至可能只是出于教养的夸奖,我都能像个孩子得到糖果般,暗自开心好几天。
为了他,为了成为傅氏集团“拿得出手”的总裁夫人,我亲手埋葬了自己的梦想——放弃了最热爱的服装设计专业,一头扎进枯燥冰冷的工商管理课程里,学着那些我毫无兴趣的财务报表和商业策略。
我小心翼翼地收敛起所有的棱角和光芒,努力扮演他需要的那个温顺、安静、懂事、永远以他为先的“傅太太”。我的喜好、我的想法、我的情绪,在“傅太太”这个身份面前,都变得无足轻重。
我笨拙地学着做他喜欢的菜式,哪怕被滚烫的油花溅到手臂,被呛人的油烟熏得眼泪直流,也咬牙坚持,只为了看他偶尔多动一筷子。
我像个最用功的学生,记住他所有细微的喜好和禁忌——咖啡只喝某个庄园特定年份的豆子,手工现磨,水温八十五度;衬衫纽扣必须扣到最上面一颗;厌恶一切甜腻的香水……这些琐碎的细节,我比记自己的生日还要清楚。
我替他周旋于他厌恶的、虚与委蛇的家族应酬,替他安抚那些难缠的合作伙伴,甚至在他胃病发作的深夜,守在他冰冷宽大的床边,一遍遍用热毛巾帮他敷着绞痛的地方,直到天色发白。
我以为,人心是肉长的,只要我足够努力,足够好,总能焐热他那颗冰冷的心。
我以为,水滴石穿,石头总有一天会被我的执着捂暖。
我以为,只要我把自己低到尘埃里,开出的花,总能在他心里,挤占一点点位置。
哪怕……只有林薇薇在他心中地位的万分之一。
直到今天。
直到此刻。
直到他用那个我熬了三个通宵、倾注了最后一丝卑微期盼的蛋糕,狠狠地、毫不留情地砸碎了我所有自欺欺人的幻想。
“你也配学她?”
“粗劣的模仿!”
“廉价又肮脏!”
他的话,像淬了剧毒的鞭子,一遍遍在我脑海里疯狂回响,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。
每一遍回响,都狠狠地抽打在我早已血肉模糊的心上,皮开肉绽,痛入骨髓。
原来,不爱就是不爱。
无论我如何卑微到尘埃里,也开不出他想要的那朵花。
他心里的那片花园,早就被林薇薇一个人占得满满当当,连一根杂草的位置,都没有留给我安璃。
眼泪终于汹涌而出。
混合着脸上半凝固的奶油,又咸又涩,流进嘴角,是绝望的滋味。
我死死咬住下唇,用尽全身力气,不让一丝呜咽泄露出来。咸腥的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。
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柔软的皮肉里,留下弯月形的、深可见肉的血痕。
痛。
尖锐的痛楚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,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。
但这痛,已经不再是为了傅霆深。
而是为了那个愚蠢、卑微、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活成影子、丢掉了整个自我的安璃!
电梯“叮”一声轻响,到达一楼。
门缓缓打开。
外面是酒店灯火通明、光可鉴人的豪华大堂。穿着考究的客人来来往往。
几个路过的客人看到蜷缩在电梯角落、满身狼藉、脸上糊着奶油和泪痕的我,先是惊诧地瞪大了眼睛,随即毫不掩饰地露出嫌恶的表情,像躲避瘟疫一样,迅速绕开。
那目光,像针,再次扎进我的皮肤。
我撑着冰冷光滑的金属墙壁,摇摇晃晃地站起来。
双腿因为长时间的蜷缩而麻木刺痛。
我抬起手背,用力抹掉脸上混合着泪水和奶油的污迹。动作粗鲁,仿佛要擦掉一层耻辱的皮。
深深吸了一口气。
冰冷而带着消毒水气味的空气猛地灌入肺腑,带来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和刺痛。
够了。
安璃。
你的眼泪,你的痛苦,你的爱,在那个男人眼里,都廉价得像地上的尘埃,不值一提。
心死了。
爱耗尽了。
最后一点卑微的期盼,也被那个蛋糕彻底砸碎,碾成了齑粉。
那就这样吧。
电梯门在我身后缓缓合上,发出沉闷的叹息。
4 贫民窟的涅槃
也彻底关上了我过去那十年,愚蠢、苍白、为他人而活的人生。
我挺直了背脊,无视所有投射过来的、或好奇或嫌恶或怜悯的目光,像一个刚从最惨烈战场上溃败下来、却倔强地拒绝投降的士兵,带着一身狼狈不堪的伤痕和满心荒凉,却昂着头,一步一步,走出了这座象征着“傅太太”身份的、华丽而冰冷的牢笼。
没有回傅家那栋位于半山腰、如同巨大冰窖的别墅。
那里的一切——从价值连城的古董家具到花园里名贵的花草——都带着傅霆深的烙印,没有一样东西真正属于我安璃。
我去了最近的银行。
在深夜空旷的自助服务区,冰冷的荧光灯下,我掏出那张几乎从未动用过的银行卡——里面是傅霆深每月固定打入的、仅够维持他眼中“傅太太”基本体面的“家用”。数额不多,是施舍,是圈养金丝雀的饲料。
我用它取出了里面所有的现金。薄薄的一叠,握在手里,轻飘飘的,却是我此刻唯一的依靠。
然后,我拦了一辆出租车。
司机是个沉默的中年男人,从后视镜里瞥见我狼狈不堪的样子,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,但什么也没问。
“师傅,去老城区,西街口。”我的声音沙哑,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。
车子启动,汇入城市的车流。窗外流光溢彩的霓虹飞速倒退,映着我脸上凝固的奶油和额角的血痕,像一幅荒诞的抽象画。
车子最终停在一条与身后繁华都市格格不入的昏暗街道。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、廉价食物混合下水道的气息,还有隐约的、劣质烟草的味道。破败的居民楼像巨大的、沉默的怪兽,窗户里透出昏黄或惨白的光。这里是城市遗忘的角落,是鱼龙混杂的底层栖息地。
在一个墙皮剥落、铁门锈迹斑斑的旧公寓楼前,我找到了那个贴在墙上的、字迹歪歪扭扭的招租启事。按着上面的电话打过去,等了将近半小时,一个头发花白、佝偻着背、眼神浑浊的老太太才慢吞吞地下来开门。
她用一种审视货物般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——我身上那件沾满奶油的昂贵裙子,与这破败的环境形成刺眼的对比。
“小姑娘,看你穿得挺好,怎么跑这地界来了?”老太太声音沙哑,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,一边嘟囔着,一边伸出枯瘦、布满老年斑的手,接过我递过去的现金,反复数了两遍,“被人赶出来了?还是惹上什么麻烦了?我这地方,可不兴惹麻烦的租客。”
我没回答。
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。
只是沉默地接过她递来的那把锈迹斑斑、带着油腻感的钥匙。
钥匙冰冷沉重。
推开那扇吱呀作响、仿佛随时会散架的铁门。
一股混合着陈年灰尘、潮湿水汽、劣质烟草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味,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,呛得我几乎窒息。
房间很小,一眼就能望到头。
一张油漆剥落、吱嘎作响的旧木板床,上面铺着一张洗得发白、带着可疑污渍的薄褥子。
一张桌面坑坑洼洼、一条腿还用砖头垫着的破旧木桌。
一个镶嵌在墙壁上、布满厚重油污和锈迹的简陋灶台。
墙壁斑驳,大片的墙皮已经脱落,露出里面灰黑色的水泥。墙角挂着蛛网,一只小蜘蛛在上面忙碌。唯一的小窗户玻璃脏污不堪,外面是交错缠绕、如同黑色巨网的电线,以及隔壁阳台上晾晒的几件褪色发白的破旧衣物。
和傅家那栋有游泳池、恒温酒窖、衣帽间比我整个出租屋还大的豪宅相比,这里简直是地狱。
但奇怪的是。
当我真正踏入这个狭小、破败、散发着各种异味、仿佛被世界遗弃的空间时,一股久违的、近乎虚脱的轻松感,却如同温热的泉水,缓缓漫过冰冷僵硬的四肢百骸。
没有无处不在的监控探头,时刻提醒着我“傅太太”的身份和言行规范。
没有需要时刻维持的端庄仪态,连呼吸都要计算频率。
没有傅霆深冰冷的眼神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。
没有林薇薇若有似无、却无处不在的、带着优越感的嘲讽目光。
这里只有我。
安璃。
一个被剥掉了“傅太太”这层华丽而沉重的枷锁后,虽然一无所有、但也终于只属于自己的安璃。
我反手,用尽力气关上那扇吱呀作响的铁门。
“砰”的一声闷响。
隔绝了外面那个世界。
也隔绝了过去。
我走到那张唯一的、摇摇欲坠的桌子前。
桌面上积着厚厚的灰尘,手指划过,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。
我伸出食指,用尽全身的力气,在厚厚的灰尘上,一笔一划,用力地刻下:
“安璃,活下去。”
为自己活。
像一个誓言,刻在尘埃里,也刻在心上。
我走到那个布满油污的灶台前,拧开水龙头。锈蚀的铁管发出一阵刺耳的呻吟,随即,冰冷刺骨的自来水哗哗地流了出来。
我毫不犹豫地捧起冰冷的水,狠狠地、用力地搓洗脸上已经干涸结块的奶油!
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,像无数细小的冰针在扎。额角的伤口被冷水一激,传来尖锐的痛楚。
我却觉得无比畅快!
仿佛连同过去那个懦弱、卑微、满脑子只有傅霆深、像个提线木偶般的安璃,也一起被这冰冷的水冲刷、撕扯、剥离下来!
洗掉污垢。
洗掉屈辱。
洗掉那个可笑的身份!
我抬起头,看向挂在灶台上方那面布满水垢、边缘模糊的、小小的方形镜子。
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的脸,毫无血色。额角那道红肿的伤口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刺眼,边缘已经有些发青。湿漉漉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脸颊和脖子上。唯有那双眼睛,因为刚刚剧烈的搓洗和情绪的剧烈波动,反而异常明亮,带着一种近乎燃烧的、破釜沉舟的狠劲。
像一个刚从废墟里爬出来的幸存者。
狼狈不堪,伤痕累累,却带着一股无法被摧毁的、倔强的生命力。
我走到床边,拿起那个被我带出来的、唯一的、小小的帆布手袋。里面没有珠宝首饰,没有奢侈品钱包,只有几件最简单的换洗衣物,和一个厚厚的、边缘已经磨损起毛的硬皮素描本。
这本子,从我高中时就跟随着我。硬质的封面被摩挲得光滑,上面还残留着铅笔灰的痕迹。它沉甸甸的,里面装满了我的梦想——那些天马行空的设计草图,对色彩和线条近乎痴迷的追逐,对时尚脉搏本能的敏感和热爱。
为了傅霆深,为了做好那个“傅太太”,我亲手把它锁进了傅家别墅那个巨大衣帽间最底层抽屉的最深处。
整整五年。
我以为我早就忘了它,忘了那个充满热情和灵感的自己。
可当我的指尖,时隔五年,再次触碰到那粗糙而熟悉的封面时,一股久违的、滚烫的热流瞬间从指尖窜起,沿着手臂的经络,凶猛地冲进心脏,再涌遍全身!
我的手指在控制不住地颤抖。
不是因为寒冷。
是因为一种近乎失而复得的、巨大的激动和……恐惧!
我还能捡起来吗?
这双为了给傅霆深熨烫衬衫、泡咖啡、修剪花园而磨出了薄茧的手,还能重新握住那支灵动的画笔吗?还能描绘出心中那些被压抑太久的色彩吗?
那个被刻意遗忘、被嘲笑为“不务正业”、被无情地锁在黑暗里的安璃,她……还能回来吗?
5 温言珩的邀请
我深吸一口气,空气里混浊的味道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了。
像打开一个尘封了太久、几乎被遗忘的宝藏,又像揭开一道深可见骨、从未真正愈合的陈年伤疤。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敬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我缓缓地、郑重地翻开了素描本的第一页。
线条!
飞扬的线条!
大胆的撞色!
充满生命张力和奇思妙想的服装草稿,跃然纸上!宽大的廓形风衣,解构主义的裙装,充满未来感的金属配饰……每一笔都带着少年人无所畏惧的锋芒和对美的极致追求!
那是十八岁的安璃。
眼神明亮得如同星辰,笑容肆意张扬,胸腔里燃烧着熊熊的野心和对设计最纯粹的热爱!
手指无意识地、一遍遍摩挲着那些早已褪色、却依旧充满力量的线条。
一股强烈的、巨大的酸涩猛地冲上鼻尖!
紧接着,是火山爆发般、再也无法压抑的渴望!
烧灼着我的血液!
滚烫着我的灵魂!
我要画!
我要设计!
我要把那些被压抑了五年、在黑暗中痛苦挣扎、几乎要窒息而死的灵感,全部释放出来!我要让它们挣脱樊笼,在纸上、在布料上、在天地间自由地燃烧!
不是为了讨好谁!
不是为了证明什么!
只是为了我自己!
为了那个差点被我自己亲手埋葬在“傅太太”躯壳里的安璃!
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猛地灌注全身!
我几乎是粗暴地扯下身上那件沾满凝固奶油、散发着甜腻与屈辱气息、象征着过去五年所有不堪的昂贵裙子!
“嗤啦——”
布料撕裂的声音在这狭小破败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、响亮!
我毫不在意!
将那堆价值不菲、此刻却只让我觉得恶心的破烂,狠狠地、像扔掉一堆散发着恶臭的垃圾一样,扔在冰冷肮脏的水泥地上!
然后,我弯腰,捡起了那条被扯坏的裙子。
昂贵的真丝面料触手冰凉柔滑,精致的蕾丝花边曾经是身份的象征。
此刻在我眼里,它们只是承载我此刻汹涌情绪的、最原始的画布!是我向过去宣战的战旗!
我冲到那张破桌子前,拿起桌上唯一一支外壳磨得发白、快要用尽的廉价蓝色圆珠笔。
眼神是从未有过的专注和狂热!像饥饿的野兽终于看到了猎物!
笔尖,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,落在雪白的丝绸衬里上!
没有丝毫犹豫!
线条流畅而有力,带着一股压抑了太久、终于找到出口、迫不及待要喷薄而出的愤怒、痛苦和……重生的生命力!
刷刷刷……
笔尖划过布料的沙沙声,成了这破旧房间里唯一的、也是最美妙的乐章。
我忘了时间。
忘了饥饿。
忘了额角伤口传来的阵阵抽痛。
忘了傅霆深。
忘了林薇薇。
忘了那场噩梦般的生日宴。
忘了一切。
整个世界,都坍缩了。只剩下我,我手中的笔,笔下的线条,和我胸腔里那颗重新开始猛烈跳动、如同擂鼓般的心脏!
窗外,城市的霓虹渐渐暗淡。
黑暗最浓稠的时刻过去,天际开始泛起一层灰白。
晨曦微弱的光线,艰难地穿过脏污不堪的玻璃窗,吝啬地洒在桌面上,也照亮了我手中那块被彻底改造、面目全非的布料。
原本被奶油污损得最严重的裙身部分,已经被我近乎粗暴地裁剪掉,只留下相对完整的、质地极佳的丝绸衬里。而在这片雪白的“画布”上,我用那支廉价的圆珠笔,画满了张扬、破碎、却又带着一种诡异震撼美感的荆棘与火焰图案!
粗犷凌厉的黑色线条,如同撕裂夜空的闪电,交织着象征怒火的暗红色涂鸦,狂野地蔓延、缠绕、燃烧!
边缘被我故意撕扯出参差不齐的毛边,带着一种原始的破坏力。
整块布料,透着一股浴火重生的、毁灭性的力量美!一种在废墟中挣扎绽放的、惊心动魄的野性!
它彻底打败了那条裙子原本温顺、优雅、讨好他人的本质!
像一个无声的、充满血腥味的宣言!一个来自地狱的呐喊!
我怔怔地看着自己的“作品”。
心脏在胸腔里狂跳,咚咚咚地撞击着肋骨,几乎要破膛而出!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战栗如同电流,瞬间席卷全身!
五年了!
我的手还没有生锈!我的感知还没有麻木!我的灵感还没有枯竭!
那个热爱设计、为线条和色彩疯狂的安璃,她还在!
她只是被厚厚的尘埃和枷锁掩埋了太久!
现在,她醒了!
带着满身的伤痕和满腔焚烧一切的怒火,醒了!
就在这时。
老旧、单薄的铁皮门板,突然传来几声不轻不重的敲击。
笃笃笃。
声音突兀地响起,瞬间打破了房间里那种燃烧般的创作氛围,也打断了我的狂喜。
我的心猛地一沉,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。
警惕瞬间取代了激动,如同受惊的野兽竖起全身的刺。
这么早?
会是谁?
傅霆深的人?这么快就找到这个破地方来了?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?
我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那支廉价的圆珠笔,冰凉的塑料笔杆此刻仿佛成了唯一的武器。我悄无声息地挪到门后,屏住呼吸,眼睛凑近那个模糊不清、布满划痕的猫眼孔。
门外走廊昏暗的光线下,站着的并不是预想中穿着黑西装、面无表情的傅家保镖或管家。
而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。
很高,身形挺拔如修竹,即使在这破败的环境里,也带着一种天生的优雅。他穿着一件剪裁极其考究、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的烟灰色羊绒大衣,质感温润,与周遭剥落的墙皮和污迹格格不入。气质温和儒雅,像从另一个世界误入此地的贵族。
他戴着一副纤细的金丝边眼镜,镜片后的眼睛清澈温和,此刻正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和探究,看着我的门板。
然而,最让我瞳孔微缩的是——
他手里,拿着一个眼熟的、小小的珍珠白手包!上面……还沾着一点已经干涸的、暗黄色的奶油污渍!
那是我的包!
昨晚在酒店门口,被傅霆深用蛋糕砸脸、混乱逃离时掉落的!里面只有一点零钱、一张早已过期的旧名片,和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东西!
“请问,是安璃小姐吗?”门外传来他温润好听的嗓音,带着一种天然的、让人放松的磁性,像大提琴的低鸣,“很抱歉这么早打扰您。我在君悦酒店门口捡到了这个手包,根据里面一张旧名片上模糊的地址找来的。费了点功夫,希望没有冒犯。您看看,是不是您遗失的?”
他微微举起那个小小的手包,动作自然,态度诚恳有礼,没有任何攻击性。
不是傅霆深的人。
我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微微松懈,但警惕并未完全放下。一个穿着如此考究、气质不凡的男人,大清早出现在这种地方,本身就透着古怪。名片?我早已不用那印着“傅太太”头衔的名片了,他找到的,大概是五年前我学生时代的设计比赛纪念名片,地址也是早已废弃的学校工作室。
我犹豫了一下。手包本身不值钱,但里面有我唯一一张和已故母亲的合影,绝不能丢。
我深吸一口气,猛地拉开了门。
只开了一条狭窄的缝隙。足够我伸手拿包,也足够我随时关门。
清晨微冷的空气和他身上淡淡的、清冽干净的雪松香气一起涌了进来,瞬间冲淡了房间里浑浊的气味。
他显然没料到门会突然打开,微微一怔。当他的视线透过门缝,看清我此刻的模样——额角红肿带伤的狼狈,乱糟糟湿漉漉贴在颊边的头发,身上只套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和一条宽松的长裤,脚上是酒店一次性拖鞋,脸上带着彻夜未眠的疲惫、警惕,以及一丝尚未完全褪尽的创作狂热……
他镜片后温和的眼中,飞快地掠过一丝清晰的惊讶,但很快,那惊讶就被更深的、纯粹的温和所取代。没有鄙夷,没有猎奇般的探究,只有一种近乎本能的善意和理解。
“安小姐?”他将手包递过来,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吸引,越过我的肩膀,落在我身后那张破桌子上,那块被我刚刚改造完毕、充满了爆发力与毁灭美感的布料上!
他的视线瞬间定格!
温和儒雅的眸子里,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,瞬间爆发出一种极其专业的、锐利如鹰隼的光芒!
像最顶尖的鉴赏家,在尘封的角落意外发现了蒙尘的稀世珍宝!
“这是……”他指着桌上那块在晨曦微光中静静燃烧的布料,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和欣赏,完全忘记了递包的动作,“您的设计?”
我下意识地侧身,想用身体挡住桌子。那是我的东西,我的宣泄,我浴火重生的证明!是我最脆弱也最强大的内核!不想被任何人窥探!
“随手涂鸦。”我冷淡地回答,语气生硬,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,同时伸手去拿他手中的包。
“不!”他的声音陡然提高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和急切,仿佛生怕我亵渎了那份力量,“这绝不是随手涂鸦!”
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,镜片后的目光变得灼热逼人,仿佛瞬间穿透了我此刻所有的狼狈不堪和拒人千里的外壳,直抵那被掩盖了五年、刚刚才破土而出的、滚烫的内核!
“线条充满原始的生命力和破坏欲!看似狂野混乱,实则每一笔都精准地宣泄着情绪!色彩的运用更是大胆而精妙,单一的蓝黑与暗红,却将极致的愤怒和重生的力量表达得淋漓尽致!这种强烈的个人风格和直击灵魂的情绪张力……”
他深吸一口气,仿佛要将那份震撼彻底吸入肺腑,看向我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、郑重和热切。
“安璃小姐,请原谅我的冒昧,”他微微欠身,姿态优雅而尊重,随即递过来一张设计极其简洁、却处处透着低调奢华的纯黑色名片。纸张厚实,触感温润,上面只有一行优雅流畅的烫金英文名字,和一个设计简约却充满力量感的LOGO——交错的荆棘线条中,包裹着一簇燃烧的火焰。
Vincent Wen.
温言珩。
W Gallery | 艺术总监 & 创始人。
W Gallery!
我的心猛地一跳,像是被重锤敲击!那个名字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响!那是国际顶尖的艺术与设计圣殿!无数设计师穷尽一生也渴望叩开的大门!它所代理和展出的作品,无一不是引领潮流、震动业界的顶尖之作!而温言珩的名字,更是时尚与艺术圈里点石成金、慧眼识珠的神话!他一手发掘了多位如今炙手可热的艺术新星!
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?出现在我这破旧、散发着霉味的出租屋门口?仅仅是为了归还一个不值钱的手包?
“我很冒昧,”温言珩无视我的震惊,他的目光依旧炽热地锁定着桌上那块名为“灰烬”的布料,仿佛在看一件即将震撼世界的杰作,“但我必须说,您拥有惊人的、被严重低估的天赋!这种被长久压抑后迸发出的、充满痛感与生命力的美学力量,是我近年来见过最纯粹、最震撼的原始表达!”
他抬起头,金丝眼镜后的目光诚挚而充满力量,像一道穿透阴霾的强光,瞬间照亮了我身处的这片废墟,也照亮了我心中那片刚刚燃起的、尚显微弱的火焰。
“安璃小姐,如果您愿意,”
“W Gallery,希望能成为您涅槃重生的第一双翅膀。”
他向我伸出手。
掌心向上,手指修长干净。
姿态平等而尊重。
带着对一个才华横溢、亟待破茧而出的灵魂,最纯粹的欣赏和邀请。
晨曦的金光透过脏污的玻璃窗,落在他身上,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,也落在我手中那张沉甸甸、仿佛蕴含着无限可能的黑色烫金名片上。
W Gallery。
温言珩。
我低头看着名片上那簇荆棘中的火焰LOGO。
又抬头看向他真诚而热切、仿佛蕴含着星辰大海的眼睛。
再低头看向桌子上那块浸透了我血泪、愤怒和新生渴望的布料——“灰烬”。
五年了。
我的才华,我的热爱,在傅霆深眼里,一文不值,是“庸俗”,是“不务正业”,是连模仿林薇薇都不配的“粗劣”。
而在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眼里,却成了“惊人的天赋”,是“纯粹震撼的力量”,是值得他亲自登门、郑重邀请、并愿意为之插上翅膀的珍宝!
多么讽刺。
多么……痛快!
一股滚烫的热流,猛地冲上我的眼眶,灼烧着眼球。
不是因为委屈。
是因为一种巨大的、迟来的、被真正看见和被郑重认可的酸楚与激动!是千里马终于遇见伯乐的狂喜与辛酸!
我紧紧攥着那张名片。
坚硬的边缘深深硌着掌心,带来清晰而真实的痛感。
也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、脚踏实地的真实感——这不是梦。我的才华,我的愤怒,我的新生,被看见了!
我没有哭。
我抬起头,迎上温言珩的目光。
脸上还带着彻夜未眠的憔悴和额角伤口的狼狈,头发依旧凌乱。
但我的眼神,是从未有过的清澈、坚定和燃烧的火焰!像被一场暴雨彻底洗刷过、露出湛蓝本色的天空,又像火山喷发后、炽热涌动的熔岩!
我伸出手,没有去握他悬在半空的手。
而是坚定地指向桌子上那块布料。
那个我浴火重生的宣言,我的战旗。
我的声音不大,甚至因为疲惫和激动而微微沙哑,却带着一种破土而出、斩断一切枷锁的力量,清晰地回荡在这破旧狭小的房间里:
“它,叫‘灰烬’。”
“从今天起,”
“安璃,只为自己燃烧。”
温言珩看着我。
镜片后那双温和的眼眸里,欣赏的光芒骤然盛放,如同夜空中炸开的烟火!他不仅看到了我眼中的火焰,更看到了那火焰之下,涅槃重生的决心和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他了然地、缓缓地收回了手,没有丝毫被拒绝的尴尬,反而露出了一个心领神会、充满无限期待的微笑。那笑容温润依旧,却多了一份并肩作战的笃定。
“那么,‘灰烬’小姐,”
“W Gallery,期待您的烈焰,燃遍世界。”
6 烈焰燃遍世界
(全书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