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道盟溃败的消息，如同长了翅膀，以远超任何人想象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修仙界。起初，无人相信。元婴大修士率领的征讨军，被一群凡人击溃？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。

但随后，越来越多的细节被证实。云露老魔金丹受创，闭死关不出；玄玑真人回归后，宣布天道盟封山百年，不再过问世事；参与此战幸存下来的修士，对此战讳莫如深，眼神中却带着难以磨灭的恐惧。

修仙界终于意识到，一个前所未有的变局，真的发生了。那个位于荒僻裂谷中的「无灵城」，以及那个名叫陈阿牛的凡人少年，以一种蛮横的姿态，闯入了他们的世界，并狠狠撕开了「灵根天命」这层看似坚固的外衣。

恐慌、质疑、愤怒、以及一丝隐秘的好奇，在各种仙门魔宗之间蔓延。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，投向了那片曾经无人问津的裂谷。

而无灵城内，则是另一番景象。击退天道盟的胜利，让这座城池和其中的居民，完成了一次精神上的洗礼。他们不再是苟延残喘的逃亡者，而是开创历史的先驱。城池规模进一步扩大，吸引了大陆各地更多走投无路的凡人前来投奔。

他们依照阿牛传授的基础法门，耕种、筑城、锤炼身心。一种崭新的、基于劳动与信念的秩序，在这片土地上悄然建立。这里没有仙凡之别，只有分工不同；力量不再源于灵根与掠夺，而是源于汗水与守护。

阿牛成为了当之无愧的精神领袖，但他拒绝称王称尊，依旧住在最初那间简陋的石屋。他将《凡道经》的基础篇公开刻于城中心的巨碑之上，供所有有心者观摩修行。他深知，真正的强大，在于唤醒每一个凡人内心的力量，而非塑造一个高高在上的神。

然而，阿牛也清楚地知道，打破一个旧世界易，建立一个新世界难。无灵城虽暂时安全，但修仙界庞大的既得利益群体绝不会善罢甘休，更深的暗流正在涌动。而且，凡道传承断绝太久，前路该如何走，更需要不断的探索与实践。

这一日，他将石老、小鱼等核心成员召集到一起。小白狐安静地趴在他的脚边。

「无灵城，已经走上了正轨。」阿牛看着眼前这些共同经历生死的伙伴，平静地说道，「有你们在，我很放心。但我们的目标，不应仅仅局限于守护这一城之地。」

小鱼似乎预感到了什么，急声道：「阿牛哥，你要离开？」

阿牛点点头，目光仿佛穿透石壁，望向遥远的天际：「灵根枷锁已碎一角，但蒙蔽了万古的尘埃，不会自行消散。我需要走出去，去看看这片天地，去寻找更多散落的凡道痕迹，去唤醒更多沉睡的同胞。真正的战斗，才刚刚开始。」

石老沉默片刻，重重点头：「城主所言极是。无灵城是我们的根，但凡道的种子，需要撒向更广阔的土地。您放心去吧，城在，人在，信念就在！」

没有隆重的告别仪式。在一个晨曦微露的清晨，阿牛只背上了那柄陪伴他多年的柴刀，怀里揣着《凡道经》令牌，带着小白狐，悄然离开了无灵城。小鱼站在高高的城墙上，望着那个逐渐消失在晨雾中的背影，用力挥手，眼中虽有泪光，却更多是坚定。她知道，他要去开辟一个更大的战场。

阿牛再次踏上了旅途，但心境与数年前那个仓皇逃亡的少年已截然不同。他不再躲藏，而是坦然行走于山川大河之间。他路过村庄，会帮老人担水，教孩童强身；他经过城镇，会暗中惩戒欺压凡人的恶霸修士，留下基础的锻体法门。

他没有宣扬自己的名字，但他的故事和那种迥异于灵根的力量体系，却随着他的足迹，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。越来越多的凡人，尤其是那些备受欺凌、对仙门彻底失望的人，开始暗中尝试那条被称为「凡道」的新路。

虽然艰难，虽然缓慢，虽然时常失败，但希望的火花，已然在无数绝望的心灵中被点燃。他们开始用新的眼光审视自身，审视这个世界。原来，力量并非天定，我命，或可由我！

数年之后，在大陆极西之地，一座被修士奴役的巨大灵石矿坑深处。一个浑身伤痕、眼神麻木的青年矿奴，在一次塌方事故中被埋井下。濒死之际，他怀中一块偷偷藏匿、刻画着简陋线条的兽皮（上面是最粗浅的凡道凝神法），似乎与他求生的本能产生了共鸣，一丝微弱的热流在他枯竭的体内滋生。

他奇迹般地活了下来，并凭着那股微弱的力量，带着几个同样绝望的矿奴，掀起了反抗的浪潮。他们不知道这力量源自何处，只知道，这是他们摆脱奴役的唯一希望。

而在大陆南方，一个因没有灵根而被家族抛弃的少女，凭着顽强的意志和一本不知从何处流传来的、残缺的《凡道经》基础篇，硬是在嘲笑与白眼中，一步步走出了属于自己的路。

星星之火，散落四方。

阿牛站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巅，俯瞰着脚下云雾缭绕、却依旧被无形枷锁束缚的苍茫大地。风吹动他的衣袍，猎猎作响。小白狐蹲在他肩头，发出清越的鸣叫。

他能感觉到，这片古老的土地正在缓慢而坚定地苏醒。一种崭新的、属于凡人的「道」，正在顽强的生长。前路依旧漫长，强敌环伺，但他心中充满平静与力量。

他轻轻抚过腰间的柴刀，转身步入茫茫云海，身影坚定，步伐从容。

仙非天定，凡可胜仙。

凡道之路，已在脚下延伸，至天涯，至海角，至每一个不甘被命运束缚的灵魂深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