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叫江城,是个外卖员。
每天顶着太阳,穿梭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。
但没人知道,我送的除了餐,还有“命”。
这座城市有自己的脉搏,风水气运,普通人看不见。
我看得到。
哪家公司要倒霉,哪栋别墅在闹鬼,哪个倒霉蛋被脏东西缠上,我一眼就能看穿。
总有些自作聪明的有钱人,请些穿长袍的江湖骗子装神弄鬼。
结果呢?越搞越糟。
最后,还得我这个送外卖的,顺手把他们的烂摊子收拾了。
他们叫我“大师”,想用钱砸我。
我没兴趣。
我只想搞清楚,为什么这座城市的阴煞之气越来越重。
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,在暗中搅动风水,把这里变成一座巨大的“阴宅”。
别惹我。
惹我,我就让你知道,什么叫真正的“奇门遁甲”。
也别小看你点的每一份外卖,说不定,救你命的那张符,就贴在你的餐盒底。
1
环球金融中心。
市里最高的写字楼,戳天的那种。
我提着一份轻食沙拉,站在金碧辉煌的大堂里。
空调冷气开得能冻死人。
可我感觉到的,是一股子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阴寒。
“站那儿干嘛?外卖放前台!”
一个穿着职业套裙的女人走过来,眉眼很高,下巴抬着。
胸牌上写着:行政总监,何晴竹。
名字不错,人长得也行。
可惜了。
印堂发黑,气色晦暗,标准的撞邪相。
命宫里盘着一团黑气,再过三天,不断腿也得破大财。
我没理她,眼神落在大堂中央那个巨大的水晶喷泉上。
水声哗哗的,听着挺舒服。
但在懂行的人眼里,这就是一道催命符。
子午冲,白虎开口。
这楼,要出大事。
“跟你说话呢!聋了?”何晴竹不耐烦了。
“这喷泉,谁让你们放这儿的?”我问。
她愣了一下,估计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外卖员。
“关你什么事?放下东西赶紧走!”
我把沙拉放在前台。
“不想公司半年内破产,就把这玩意儿挪走。”
“或者,直接砸了也行。”
说完,我转身就走。
“站住!”
何晴竹几步追上来,拦在我面前。
她气得胸口起伏。
“你什么意思?咒我们公司?”
我看着她:“我只是个送外卖的,信不信随你。”
“你……”
她还想说什么,电梯门开了。
一群西装革履的人簇拥着一个穿唐装的老头走出来。
老头五十来岁,山羊胡,手里盘着一串珠子,派头很足。
“金大师!您可算来了!”
一个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人满脸堆笑地迎上去。
“张总,不必多礼。”金大师捻着胡须,一副高人模样。
何晴竹也顾不上我了,赶紧跟过去。
“大师,您快给看看,我们公司最近邪门的很。”
“不是员工无故摔伤,就是谈好的合同莫名其妙黄了。”
金大师绕着大堂走了一圈,煞有介事地掐着手指。
最后,他停在喷泉前。
“嗯,问题就在这里。”
他指着喷泉。
“此乃‘青龙吐瑞’,聚财之局。但被人动了手脚,瑞气变成了煞气。”
那群高管听得连连点头。
我差点笑出声。
青龙吐你个头。
这楼坐北朝南,正门开在离位,属火。
大堂是公司的“明堂”,也是心脏。
结果他们倒好,在正中央放了个巨大的喷泉。
还是活水。
典型的“水火相冲”,把整个公司的气运全冲散了。
还聚财?
不把裤衩子赔光就算祖上积德了。
“那……那怎么办啊,大师?”张总急了。
金大师清了清嗓子。
“无妨。待老夫开坛做法,请一道‘镇煞符’,贴于泉眼,便可化解。”
他顿了顿,话锋一转。
“不过,这道符耗费老夫心血,这价格嘛……”
“钱不是问题!只要能解决问题!”张总大手一挥。
何晴竹站在旁边,眉头微皱。
她好像想起了什么,回头看了我一眼。
我正靠在前台,饶有兴致地看他们演戏。
四目相对。
她的眼神里有点怀疑。
我冲她咧嘴一笑,做了个“你随意”的口型。
然后转身,按了电梯下楼。
手机震动了一下,是下一单的催单信息。
赚钱要紧。
至于这帮人,不吃点大亏是不会长记性的。
我只管挖坑,跳不跳,是他们的事。
走出大楼,外面的热浪扑面而来。
我回头看了一眼这栋高耸入云的建筑。
在普通人眼里,它是财富和地位的象征。
在我眼里,它现在就是个巨大的棺材。
里面的人,正在高高兴兴地给自己挖坟。
我跨上我的小电驴,拧动油门。
黄色的身影汇入车流。
深藏功与名。
下一个客户,还在等他的麻辣烫呢。
2
三天后。
我正在一个老小区的楼下等客户取餐。
电话响了。
一个陌生的号码。
“喂?”
“是……是江先生吗?”
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虚,带着点惊恐。
是何晴竹。
“是我。”
“你现在有时间吗?能不能来我们公司一趟?求你了!”
她的声音都快哭了。
“我很忙。”
“我们公司出大事了!张总……张总从楼梯上摔下去了,腿断了!”
我一点也不意外。
“哦。”
“还有!昨天刚签的一个大单子,对方突然说不合作了,宁愿赔违约金!”
“金大师……金大师做法之后,一点用都没有!情况还更严重了!”
“所以呢?”我问。
“我们……我们把喷泉关了,但还是不行。求你,你来看看吧,你要多少钱都行!”
“我说了,砸了。”
“啊?”
“那个破喷泉,找人,给我砸了。砸干净点。”
我说完,直接挂了电话。
点了根烟,靠在电驴上。
我不是救世主。
这帮人之前狗眼看人低,现在出事了知道找我了?
晚了。
不让他们疼到骨子里,他们永远学不会敬畏。
过了大概半小时。
手机收到一条彩信。
点开一看。
是环球金融中心的大堂。
那个水晶喷泉已经成了一地碎片。
几个保安拿着锤子,还在补刀。
照片旁边,是何晴竹发来的一句话:
“砸了。您什么时候过来?”
我笑了。
孺子可教。
回了两个字:“等着。”
骑着我心爱的小电驴,我又一次来到环球金融中心。
还是那个大堂。
没了喷泉,感觉空旷了不少,但那股阴寒之气,反而更重了。
一团团黑气,像墨汁滴进清水,在大堂里弥漫。
“江……江大师!”
何晴竹小跑着过来,脸上没了之前的倨傲,全是恐慌和憔悴。
眼下的黑眼圈,比熊猫还重。
“别叫我大师,我叫江城,送外卖的。”
我把头盔摘下来,夹在胳膊底下。
“是是是,江城……先生。”她赶紧改口。
那个地中海张总不在,估计在医院躺着呢。
几个高管围过来,看我的眼神,像看神仙。
又敬又怕。
“喷泉砸了,为什么还这样?”何晴竹问。
“你们以为这是个水龙头,想开就开,想关就关?”
我走到大堂中央。
喷泉的基座还在,电线和水管裸露着,一地狼藉。
“‘白虎开口’的局已经成了。”
“喷泉是‘口’,里面的水是‘煞’。”
“你们之前把它打开,等于把一头饿了几天的老虎放了出来。”
“现在你们把笼子砸了,老虎跑出来了,你说会怎么样?”
一群人的脸都白了。
“那……那怎么办?”
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哆哆嗦嗦地问。
“它饿了,就得喂饱它。”
我扫视了一圈大堂。
“把你们公司所有带‘土’和‘金’属性的东西,都搬到这里来。”
“土?金?”他们一脸懵逼。
“黄色的,咖啡色的,土属性。”
“白色的,金色的,银色的,金属的,金属性。”
“五行总懂吧?没上过小学?”
我有点不耐烦。
何晴竹反应最快。
“快!都去搬!办公室的黄色文件柜,白色的打印机,金属奖杯,还有……还有前台那个金色的公司招牌,都给我拆下来!”
一群人如梦初醒,乱哄哄地散开。
不到十分钟。
大堂中央堆起了一座小山。
文件柜、打印机、电脑主机、奖杯、招牌……
乱七八糟,像个垃圾回收站。
我让他们按照我说的方位,把东西摆成一个奇怪的形状。
“这是干什么?”何晴竹小声问。
“五行土生金,这是个‘泄’局。”
“用土金之气,去填饱那只‘白虎’的胃口。”
“等它吃饱了,煞气自然就散了。”
我说得轻描淡写。
但在他们听来,跟天书一样。
摆好之后,大堂里的阴寒之气,果然开始慢慢消散。
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,正在退去。
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,似乎都变得温暖了。
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。
看我的眼神,已经近乎崇拜。
“好了。”我拍了拍手上的灰。
“剩下的,找人清理掉就行了。”
“江先生,大恩不言谢!”
一个高管激动地过来要握我的手。
我躲开了。
“别来这套虚的。”
我看着何晴竹。
“十万。打到我这个账户上。”
我报了个银行卡号。
“现金还是转账?”
何晴竹愣住了。
估计没想到我这么直接。
“转……转账。”
“好。我现在就要。”
“没问题!”
她立刻拿出手机操作。
很快,我的手机收到一条到账短信。
余额后面多了五个零。
钱到手,我戴上头盔准备走人。
“江先生,留个联系方式吧,以后……”
“以后别找我。”
我打断她。
“你们这儿的风水,只是个小问题。”
“真正的大麻烦,还在后头。”
“我不想惹。”
我留下一个模棱两可的背影,跨上我的电驴,扬长而去。
何晴竹站在原地,看着我远去的背影,陷入了沉思。
她不明白。
为什么一个送外卖的,会懂这些神鬼莫测的玄学?
更不明白,我说的“大麻烦”,到底是什么。
但她有种直觉。
这个叫江城的男人,绝对不是个普通人。
而他们的故事,才刚刚开始。
3
半个月后。
我接了个单,给一个叫“疯癫小杨哥”的网红主播送夜宵。
地点是城郊的一栋废弃别墅。
这地方我知道,圈内有点名气。
叫“镜语别墅”。
传说第一任房主是个女明星,特别爱美,在家里装了一百多面镜子。
后来精神失常,穿着红裙子,在主卧的镜子前自杀了。
从那以后,这别墅就成了凶宅。
谁住进去,不是疯就是死。
现在这帮年轻人,胆子是真大。
凶宅也敢去直播探险。
为了红,命都不要了。
我到的时候,别墅外面停了好几辆豪车。
一群打扮得花里胡哨的男男女女聚在门口,正架着手机直播。
那个叫小杨哥的,染着一头绿毛,正对着镜头唾沫横飞。
“家人们,看到没!这就是传说中的镜语别墅!”
“今晚,咱们就进去看看,里面到底有什么妖魔鬼怪!”
弹幕飞快地滚动。
“杨哥牛逼!”
“注意安全啊!”
“高能预警!”
我提着烧烤走过去。
“谁的夜宵?”
“我的我的!”小杨哥冲我招手。
他接过烧烤,看都没看我一眼,继续对着镜头喊。
“感谢榜一大哥送的火箭!老铁们,咱们这就进去!”
我没走。
我看着那栋别墅。
黑漆漆的,像一头趴在地上的巨兽。
两扇窗户,像它的眼睛,幽幽地往外冒着黑气。
这哪是凶宅。
这他妈是个“阴煞汇聚”的极阴之地。
门口那两棵大槐树,更是把所有阳气都挡在了外面。
这帮人进去,就是肉包子打狗,有去无回。
“兄弟,劝你一句,别进去。”我对小杨哥说。
他这才正眼看我。
“你说什么?”
“我说,这地方不干净,进去会出事。”
他笑了,对着镜头说:
“家人们,听见没?外卖小哥说这儿有鬼,劝我别进去!”
“哈哈哈哈!”
他身后的那群人也跟着大笑。
弹幕更欢乐了。
“外卖小哥是懂节目效果的。”
“快把小哥拉进来一起直播!”
“小哥快跑,一会儿鬼出来先抓你!”
小杨哥拍了拍我的肩膀。
“谢了啊兄弟,不过我们就是来抓鬼的。”
“你要是害怕,就在外面等我们。等我们出来,给你刷个大红包。”
说完,他带着一群人,推开别墅吱呀作响的大门,嘻嘻哈哈地走了进去。
我摇了摇头。
良言难劝该死的鬼。
我掏出手机,靠在我的电驴上,点开了小杨哥的直播间。
想看看他们是怎么花样作死的。
直播画面很晃。
别墅里面很黑,他们只开了手机的闪光灯。
到处都是镜子。
墙上、天花板上、甚至地上。
人走在里面,四面八方都是自己的影子,看着就瘆人。
“家人们,这装修风格有点东西啊。”
小杨哥的声音带着点兴奋的颤抖。
“感觉走进了万花筒。”
他们在一楼转了一圈,没什么发现。
然后开始上二楼。
楼梯是木头的,踩上去咯吱咯吱响。
气氛越来越诡异。
直播间的人气也越来越高,已经有十几万人在线了。
“咱们去主卧看看!”小杨哥提议。
“就是那个女明星自杀的房间!”
一群人壮着胆子,推开了主卧的门。
门一开。
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。
直播间的弹幕也瞬间爆炸。
主卧里,除了床,四面墙壁,全都是镜子。
一个巨大的梳妆台,正对着床。
上面也镶着一面落地的穿衣镜。
手机灯光照过去,无数个人影在镜子里晃动,根本分不清哪个是真人,哪个是镜像。
“卧槽……这……这也太刺激了!”
一个女孩的声音都变了。
“别怕,都是镜子而已。”小杨哥强作镇定。
他走到梳妆台前,拿起一个红色的胭脂盒。
“看看,这还是当年的东西。”
他打开胭脂盒,一股奇怪的香味飘了出来。
直播画面突然闪了一下。
信号变得很不稳定。
“滋啦……滋啦……”
“怎么回事?网卡了吗?”小杨哥敲了敲手机。
就在这时。
一个眼尖的观众发了条弹幕。
“杨哥!你后面!”
“镜子里!镜子里有东西!”
小杨哥下意识地回头。
他身后的镜子里。
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身影,一闪而过。
“啊!”
一个女孩尖叫起来。
所有人都吓坏了,乱成一团。
“别……别慌!可能是看错了!”小杨哥嘴上这么说,腿已经开始抖了。
“我们……我们还是下去吧。”
有人提议。
“砰!”
主卧的门,自己关上了。
“啊!!!”
尖叫声此起彼伏。
他们去拉门,门却怎么也拉不开。
像是被从外面焊死了。
直播间的画面,开始剧烈地抖动、闪烁。
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惧。
镜子里的人影,开始变得越来越多,越来越清晰。
那些人影,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,有男有女,有老有少。
但无一例外,表情都是一样的。
怨毒,狰狞。
它们在镜子里,慢慢地朝着小杨哥他们伸出手。
“救命啊!”
“开门!快开门!”
直播间里,只能听到他们的惨叫和拍门声。
弹幕已经疯了。
“报警!快报警!”
“是真的!真的有鬼!”
“杨哥他们出不来了!”
我掐灭了烟头。
起身,朝着别墅大门走去。
不能再看了。
再看下去,就得去给他们收尸了。
虽然他们是傻逼,但罪不至死。
而且,我的外卖还没收到五星好评呢。
4
别墅的大门,在我靠近的时候,自己“吱呀”一声开了。
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怨气,扑面而来。
像是打开了一个尘封多年的冰窖。
我走了进去。
大厅里,镜面倒映着我的身影。
无数个穿着黄马甲的江城,从四面八方看着我。
我没理会这些幻象。
径直走向二楼。
楼梯上,布满了暗红色的手印。
墙上的镜子里,不时有模糊的鬼影闪过。
它们在对我发出警告。
或者说,是邀请。
我来到主卧门口。
里面砸门的声音和哭喊声已经弱了下去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令人牙酸的“咔咔”声。
像是骨头被嚼碎的声音。
我抬起脚,对着门锁的位置,一脚踹过去。
“砰!”
实木的门板,应声而裂。
我再补一脚。
整扇门都飞了出去。
门里的景象,让我皱了皱眉。
那群网红,一个个都倒在地上,人事不省。
他们的身体,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。
几个穿着红裙子,脸色惨白的女鬼,正趴在他们身上,贪婪地吸食着他们的阳气。
其中一个,应该就是这栋别墅最初的那个女鬼。
她的怨气最重。
而在他们周围的镜子里。
成百上千的鬼魂,正挤在一起,争先恐后地往外爬。
那些镜子,已经不是镜子了。
是连接阴阳两界的通道。
或者说,是鬼门。
“又来一个送死的?”
那个女鬼头领抬起头,看向我。
她的眼睛里没有眼白,一片漆黑。
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。
“正好,我的孩子们都饿了。”
她话音刚落。
镜子里的鬼魂们,像是得到了命令,发疯一样地涌了出来。
整个房间,瞬间被阴气和鬼影填满。
鬼哭狼嚎,震耳欲聋。
我从外卖箱里,掏出一件东西。
不是符,也不是桃木剑。
是一面巴掌大的八卦镜。
地摊上十块钱一个买的。
“就凭这个?”女鬼嗤笑一声。
“也想对付我们?”
“这不是给你们准备的。”我说。
我走到窗边,拉开厚重的窗帘。
外面,一轮明月正挂在天上。
今晚,十五。
月圆之夜,阴气最盛。
但同时,月华之力,也最为纯粹。
我举起八卦镜,对准天上的月亮。
镜面反射出一道皎洁的月光。
我手腕一转,将这道月光,对准了房间里最大的一面穿衣镜。
也就是那个女鬼自杀的镜子。
那是这栋别墅所有镜子的“母镜”。
也是鬼门的“总开关”。
“滋啦——”
月光照在镜面上,发出刺耳的声响。
镜子里的鬼魂们,像是被烙铁烫到,发出凄厉的惨叫。
镜面开始出现裂痕。
“你……你干了什么?!”
女鬼头领惊恐地看着我。
她没想到,我竟然能引动月华之力。
“以月华为引,破除阴煞。”
“以八卦为阵,颠倒乾坤。”
“这叫‘借天之力’,你们这些小鬼,是不会懂的。”
我一边说,一边调整着八卦镜的角度。
月光,通过母镜的折射,分散成无数道光线,射向房间里的每一面镜子。
“咔嚓……咔嚓……”
镜子碎裂的声音,不绝于耳。
每碎一面镜子,就有一片鬼魂哀嚎着灰飞烟灭。
那些从镜子里爬出来的鬼魂,也像是被抽干了力气,身体开始变得透明。
“不!我的孩子们!”
女鬼头领发出绝望的尖叫。
她想冲过来攻击我。
但我手里的月光,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。
“你究竟是什么人?!”她嘶吼着。
“说了,送外卖的。”
我屈指一弹。
一道凝练的月华,从八卦镜上弹出,精准地打在她身上。
“啊——”
她的身体,如同被点燃的纸片,迅速化为飞灰。
只留下一声怨毒的诅咒,回荡在房间里。
“我……我记住你的气息了……”
随着她的消散。
房间里所有的镜子,在同一时间,“砰”的一声,全部碎裂。
浓郁的阴气,像是找到了宣泄口,从破碎的窗户倒灌出去。
房间里的温度,开始回升。
一切,都恢复了平静。
我收起八卦镜,揣回兜里。
看了看地上那群昏迷不醒的网红。
死不了。
就是阳气亏损得有点严重,估计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。
也算给他们一个教训。
我拿出手机,点开那个叫“疯癫小杨哥”的账号。
直播已经断了。
我找到外卖订单,点击“已送达”。
然后,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个一星差评。
理由:取餐不及时,态度恶劣。
做完这一切,我转身下楼,骑上我的小电驴,消失在夜色中。
5
第二天中午,我接了个大单。
环球金融中心,顶层,总裁办公室。
又是何晴竹。
她在电话里说,她们公司新换了老板,要请我吃饭。
我说没空,饭就不吃了,把餐送了就行。
三十份豪华商务套餐。
光是打包就花了我半小时。
我提着大包小包,再次来到这栋楼。
大堂已经焕然一新。
之前堆放杂物的地方,铺上了新的大理石地砖。
整个空间,明亮又开阔。
公司的员工们,一个个精神饱满,走路带风。
和我上次来的时候,简直是两个世界。
看来那十万块,花得不冤。
我直接上了顶层总裁办公室。
何晴竹在门口等我。
今天她穿了一套干练的白色西装,头发盘了起来。
显得比上次更精神,也更有气场。
“江先生,你来了。”
她冲我笑了笑,很客气。
“餐来了。”我把东西递给她。
“进来坐坐吧,我们新老板想见见你。”
我本来想拒绝。
但转念一想,还是答应了。
因为我一出电梯,就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气。
很强,很纯粹。
不是煞气,而是一股……龙气。
办公室的门是双开的,很气派。
推开门。
里面的装修风格,简约又大气。
一个巨大的落地窗,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风景。
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,正背对着我们,站在窗前。
他很高,身形挺拔。
光看背影,就知道不是一般人。
“老板,江先生来了。”何晴竹说。
男人转过身来。
我愣了一下。
他很年轻,最多三十岁。
五官深邃,眼神锐利得像鹰。
他的身上,有一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。
最关键的是,他头顶的气运。
紫气升腾,隐隐有龙形盘绕。
这是帝王之相。
“你就是江城?”他开口,声音低沉。
“是我。”
“我叫秦宪。”
他做了个自我介绍。
“这家公司,我刚收购。”
“听晴竹说,是你救了这家公司。”
“我只是砸了个喷泉,收了点辛苦费。”我实话实说。
秦宪笑了。
“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。”
“我只看结果。”
“你很有本事。”
“所以呢?”我问。
“我想请你做我的私人顾问。”他开出了条件。
“专门处理一些……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。”
“年薪,八位数。你随便开。”
八位数。
对于一个外卖员来说,这是天文数字。
可以让我少奋斗几辈子。
但我拒绝了。
“没兴趣。”
秦宪和何晴竹都没想到我会拒绝得这么干脆。
“为什么?”秦宪的眉头皱了起来。
那股上位者的压迫感,瞬间增强了数倍。
普通人,可能连站都站不稳了。
但我没受任何影响。
“第一,我不喜欢被人管。”
“第二,给你打工,不如我送外卖自由。”
“第三……”
我环顾了一下这间办公室。
“你这办公室的风水,虽然不错,但有个小问题。”
“什么问题?”秦宪饶有兴致地问。
我走到他的办公桌前。
桌上,摆着一个紫檀木的笔筒。
雕工精美,价值不菲。
“龙气,至阳至刚。”
“但你这个笔筒,是阴木。”
“而且,里面放的东西,有问题。”
我伸手,从笔筒里拿出了一支钢笔。
一支看起来很普通的派克钢笔。
“这支笔,跟了你很久了吧?”我问。
秦宪的眼神变了。
变得警惕,也带着一丝惊讶。
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这笔,是别人送的?”
“是我父亲的遗物。”他沉声说。
“那就对了。”
我拿着那支笔。
“你父亲,不是正常死亡。”
“他是被人用邪术害死的。”
“这支笔,就是媒介。”
“对方通过它,在你父亲身上下了‘七日断魂咒’。”
秦宪的脸色,瞬间变得铁青。
拳头,在身侧悄悄握紧。
旁边的何晴竹,大气都不敢出。
办公室里的气氛,降到了冰点。
“你继续说。”秦宪的声音,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
“这种咒,会慢慢蚕食人的生气,直到油尽灯枯。”
“从外表看,跟得急病去世没什么两样。”
“但实际上,魂魄都被拘走了,永世不得超生。”
“你把这支笔带在身边,对方就能通过它,慢慢吸取你的龙气。”
“虽然你的气运够强,暂时没事。”
“但时间久了,你就会步你父亲的后尘。”
我说完,把笔放在桌上。
“信不,随你。”
“餐送到了,我该走了。”
我转身,准备离开。
“等一下!”
秦宪叫住了我。
他的脸上,没了之前的倨傲和试探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复杂的,混杂着震惊、愤怒和……恳求的情绪。
“你要怎么样,才肯帮我?”
我停下脚步,回头看他。
“帮你?”
“帮你找出凶手,再帮你把你爸的魂找回来?”
他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我笑了。
“这可是个大活儿。”
“价格,可不便宜。”
“而且,我有个规矩。”
“出手之前,先付一半定金。”
“多少?”
我伸出两根手指。
“两千万。”
6
两千万。
秦宪连眼睛都没眨一下。
“可以。”
“把你的账户给晴竹。”
“一个小时内,定金到账。”
我有点意外。
本来只是想开个价把他吓退。
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。
看来,他父亲的事,对他来说很重要。
“成交。”
我也不客气。
“不过我话说在前面。”
“这事很棘手,对方是个高手。”
“我不保证一定能成功。”
“钱,不退。”
“我只要真相。”秦宪说。
他的眼神很坚定。
“还有,我父亲的魂魄。”
“行。”
我走到办公桌前,重新拿起那支钢笔。
笔身上,缠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黑气。
很淡,但很阴毒。
“线索,就在这支笔上。”
“我要开坛,追根溯源。”
“需要一个绝对安静,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。”
“我郊区有栋别墅,一直空着,绝对没人去。”秦宪立刻说。
“可以。”
“晴竹,你带江先生过去。”他吩咐道。
“是,老板。”
于是,我人生中第一次,坐上了劳斯莱斯。
还是顶配的幻影。
何晴竹开车。
我坐在副驾,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,有点出神。
本来只想安安静静地送个外卖。
没想到,接二连三地被卷进这种麻烦事里。
先是凶宅,现在又是豪门恩怨。
而且,这次的对手,显然不是镜语别墅里那些小鬼能比的。
能下“七日断魂咒”的,绝对是玄门中的邪派高手。
别墅在半山腰。
环境清幽,安保也很好。
是个做法的好地方。
何晴竹把我带到别墅,很识趣地把钥匙留下就走了。
临走前,她欲言又止。
“江先生,我们老板……他其实很不容易。”
“他父亲去世后,他一个人撑起整个集团,还要应付那些叔伯的明枪暗箭。”
“所以,请你一定……帮帮他。”
我没说话,只是点了点头。
拿人钱财,替人消灾。
这是规矩。
别墅里很干净,一尘不染。
我选了二楼一间朝南的书房。
拉上窗帘,房间里瞬间暗了下来。
我从我的外卖箱里,掏出了我的“吃饭家伙”。
三炷香,一个香炉,几张黄纸,还有一支朱砂笔。
东西很简单。
但懂行的人知道,越是高手,用的法器就越简单。
因为他们靠的,不是外物,是自身的道行和对天地法则的理解。
我把钢笔放在书桌中央。
点燃三炷香,插在香炉里。
青烟袅袅升起。
我盘腿坐在地上,闭上眼睛,开始掐诀念咒。
念的,是“追踪咒”。
一种可以通过媒介,追溯源头的法术。
随着咒语的念动。
房间里的空气开始流动。
我面前的香炉里,那三炷香的烟,没有散开,而是凝聚成一股,盘旋在钢笔上方。
渐渐地,烟雾中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画面。
我看到了一个阴暗的地下室。
墙上画满了诡异的符文。
一个穿着黑袍,看不清脸的人,正坐在一座法坛前。
法坛上,摆着一个草人。
草人身上,贴着秦宪父亲的生辰八字。
黑袍人的手里,拿着一根黑色的长针,正在一下一下地刺着草人的心脏。
每刺一下,草人就抽搐一下。
而另一个画面里,躺在病床上的秦宪父亲,就会跟着痛苦地挣扎。
画面一转。
我看到秦宪父亲的魂魄,被两个青面獠牙的小鬼,用铁链锁着,押进了一顶黑色的轿子里。
轿子没有轿夫。
却自己飘了起来。
朝着一个无尽的黑暗深处飘去。
这是“鬼抬轿”。
请的,不是活人,是死魂。
目的地,也不是阳间,而是阴曹地府。
不,比阴曹地府更可怕。
是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,永世不得翻身。
画面到这里,突然中断了。
“噗——”
我一口鲜血喷了出来。
胸口一阵剧痛。
对方在法器上留了反制禁制。
我强行窥探,遭到了反噬。
好厉害的手段。
我擦掉嘴角的血,眼神变得凝重。
事情,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。
那个黑袍人,不仅道行高深,而且心狠手辣。
他不仅要秦宪父亲的命。
还要他的魂。
而且,他还想通过这支笔,把秦宪也拖下水。
斩草除根。
这得是多大的仇?
我拿出手机,拨通了秦宪的电话。
“查到了吗?”他问,声音很急。
“查到了一些。”
我把我在幻象中看到的东西,简单说了一遍。
电话那头,是长久的沉默。
我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,和紧握拳头时,骨节发出的“咯咯”声。
“我爸……真的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?”他的声音,带着一丝颤抖。
“是。”
“那个人,是谁?”
“不知道。看不清脸。”
“但是……”我顿了顿,“我大概知道,去哪里能找到他。”
“哪里?”
“城西,鬼市。”
7
鬼市。
顾名思义,是鬼做的买卖。
当然,来交易的,大部分还是人。
只不过,都是些懂门道的“圈内人”。
这里不卖柴米油盐,只卖阳间买不到的东西。
法器、符咒、丹药、天材地宝……
甚至,还有人的“命”。
鬼市没有固定的地点。
每逢初一、十五的午夜,才会在城市里某个阴气最重的地方开启。
今晚,正好是十五。
鬼市的地点,在城西那片即将拆迁的老城区。
那里,曾经是日军的刑场,死过很多人,怨气冲天。
我让秦宪自己过来。
这种地方,带的人越多,阳气越重,越容易引起注意。
也越容易成为那些邪祟的目标。
午夜十一点半。
秦宪开着一辆很低调的大众车,在老城区的入口等我。
他换了一身黑色的便装,脸上戴着口罩和鸭舌帽。
但那股上位者的气场,还是藏不住。
“就我们两个?”他问。
“不然呢?你想带个加强连过来?”
我拉开车门坐进去。
车子往里开。
路越来越窄,越来越破。
两边都是拆了一半的废楼,黑洞洞的,像一只只怪兽的嘴。
空气里,弥漫着一股腐朽潮湿的味道。
还有,越来越浓的阴气。
开到路的尽头,是一片空地。
空地上,已经影影绰绰地站了不少人。
一个个都穿着斗篷或者戴着面具,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。
这就是鬼市的规矩。
只谈交易,不问身份。
我们下了车。
秦宪显然没见过这种场面,身体有点紧绷。
“跟紧我,别乱看,别乱说话。”我叮嘱他。
他点了点头。
午夜十二点整。
一阵阴风刮过。
空地中央,凭空出现了几十个摊位。
摊主们,也都是些奇形怪状的“东西”。
有脸上长鳞片的,有背后拖着尾巴的,还有的,干脆就是一团飘忽的黑影。
这些,是真正的“非人”。
一些在城市角落里苟延残喘的精怪妖魅。
鬼市,开始了。
摊位上摆着的东西,五花八门。
泛着绿光的骨头、还在跳动的心脏、封在瓶子里的鬼魂……
秦宪看得眼皮直跳。
我拉着他,在一个个摊位前走过。
我在找东西。
找那种,和钢笔上黑气同源的东西。
终于,在一个角落的摊位前,我停下了脚步。
摊主是个很瘦小的老头,整个人缩在黑色的斗篷里。
他的摊位上,只摆着一样东西。
几根黑色的,像是用某种兽毛制成的毛笔。
毛笔上散发出的阴煞之气,和秦宪那支钢笔上的,一模一样。
就是它了。
“老板,这笔怎么卖?”我问。
老头抬起头,露出一张满是皱纹的脸。
眼睛很小,闪着精光。
“不卖。”他声音沙哑。
“只换。”
“换什么?”
“换你的‘一魂’。”
秦宪的脸色变了。
人的三魂七魄,缺一不可。
少了一魂,轻则痴傻,重则丧命。
这老头,张口就要我的一魂。
好大的胃口。
我笑了。
“我的一魂,你怕是受不起。”
“这样吧,我用一个消息,跟你换一支笔。”
“什么消息?”老头来了兴趣。
“一个,关于‘七日断魂咒’的消息。”
我话一出口。
老头的眼神,瞬间变得锐利。
一股阴冷的杀气,锁定了我们。
“你到底是谁?”他问。
“我是谁不重要。”
“重要的是,我知道是谁,在用你的笔,害人性命。”
“这笔,是你做的吧?上面有你的气息。”
“这种阴物,一旦沾了人命,因果就会算在你头上一半。”
“那个人害的人越多,你的麻烦就越大。”
“到时候,天谴降下来,你觉得你跑得掉?”
老头的脸色,变得很难看。
他沉默了很久。
“你想要什么?”
“我不想怎么样。”
“我只要你告诉我,买你笔的人,是谁。”
“我说了,对你有什么好处?”
“好处就是,我帮你把这份因果,了了。”
老头又沉默了。
他在权衡利弊。
最终,他像是下定了决心。
“我不知道他叫什么。”
“他每次来,都穿着黑袍,遮着脸。”
“但是,我知道他住在哪里。”
“他住在‘静安陵园’。”
陵园?
住在墓地里?
“他是个守墓人?”
“不。”老头摇了摇头。
“他住在,陵园最深处,那个没人敢去的‘三号’墓穴里。”
“他不是人。”
“他是个,养尸人。”
8
静安陵园。
是本市最大的公墓。
白天,这里人来人往,都是来祭拜先人的。
一到晚上,就变得阴森恐怖,一个人影都看不到。
我和秦宪,在凌晨两点,来到了这里。
陵园的大门紧锁着。
这点小问题,拦不住我们。
我从外卖箱里掏出一张“穿墙符”,贴在墙上。
拉着秦宪,一步迈了过去。
再回头,墙还是那堵墙,完好无损。
秦宪看我的眼神,已经从震惊变成了麻木。
估计这段时间的经历,已经把他的世界观彻底重塑了。
陵园里很安静。
只有风吹过柏树林,发出的“沙沙”声。
一排排的墓碑,在月光下,泛着惨白的光。
像一个个沉默的哨兵。
空气中,弥漫着一股纸钱烧过的味道,和泥土的腥气。
还有,浓得化不开的尸气。
“三号墓穴在哪?”秦宪压低声音问。
“跟着我走。”
我闭上眼,感应了一下。
整个陵园的阴气,都在朝着一个方向流动。
像百川归海。
那个方向的尽头,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。
我们穿过一片片墓区。
越往里走,尸气越重。
周围的温度,也越来越低。
最后,我们来到陵园的最深处。
这里,只有一座孤零零的,巨大的墓穴。
墓碑上没有刻字,是块无字碑。
墓穴的入口,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堵着。
石头上,刻着一个鲜红的“三”字。
这就是三号墓穴。
“他就在里面?”
“嗯。”
我能感觉到,一股极其邪恶、极其强大的气息,就在这墓穴里。
比我之前遇到的任何一个对手,都要强。
看来,那个老头没骗我们。
“怎么进去?”秦宪问。
“不用我们进去。”
“他会自己出来的。”
我从兜里,掏出那支从鬼市换来的毛笔。
用朱砂在笔杆上,画了一道“引雷符”。
然后,把笔,用力插进了墓穴前的土里。
“你在干什么?”
“钓鱼。”
我说完,双手结印,口中念念有词。
“九天玄刹,化为神雷。煌煌天威,以剑引之!”
天空中,突然乌云密布。
一道银色的闪电,划破夜空。
“轰隆!”
一声巨响。
闪电,精准地劈在了那支毛笔上。
毛笔瞬间炸裂。
引雷符的威力,通过毛笔,直接传导进了墓穴深处。
“嗷——”
墓穴里,传来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嘶吼。
紧接着,整座山头都开始震动。
堵在门口的巨石,被一股强大的力量,从里面推开。
一个穿着黑袍的身影,从黑暗中,缓缓走了出来。
他很高,比我还高一个头。
黑袍遮住了他的脸。
但那股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,令人作呕的尸臭和怨气,已经说明了他的身份。
他不是人。
他是一具“尸王”。
“是谁……打扰我沉睡?”
他的声音,沙哑,干涩。
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。
他的目光,落在了我和秦宪身上。
“两个……活人?”
“正好,我的宝贝们,饿了。”
他一挥手。
他身后的土地,开始松动。
一只只腐烂、惨白的手,从土里伸了出来。
紧接着,一具具穿着寿衣的僵尸,从坟里爬了出来。
密密麻麻,足有上百具。
它们发着绿光的眼睛,齐刷刷地盯着我们。
把我们,包围了。
秦宪的脸,瞬间没了血色。
他虽然气场强大,但终究是个凡人。
哪里见过这种百鬼夜行的阵仗。
他下意识地往我身后缩了缩。
“江城……”
“别怕。”
我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一群没脑子的行尸走肉而已。”
我从外卖箱里,又掏出一样东西。
一把糯米。
没错,就是煮饭用的糯米。
我抓起一把糯米,迎着冲上来的僵尸群,撒了出去。
“滋啦——”
糯米打在僵尸身上,像硫酸泼在皮肤上。
冒起一阵阵黑烟。
僵尸们发出痛苦的嚎叫,动作都变得迟缓了。
“就这点本事?”
黑袍人,也就是尸王,冷笑一声。
他伸出手。
他的手,干枯,惨白,指甲又黑又长。
他对着我们,虚虚一抓。
我和秦宪脚下的土地,突然变成了沼泽。
一股巨大的吸力,把我们往下拉。
是“尸沼术”。
一种极其阴毒的邪术。
一旦被拖下去,就会被地下的万千尸骨,啃食得一干二净。
秦宪惊呼一声,身体已经陷下去了半截。
我眉头一皱。
“破!”
我一脚跺在地上。
一股纯阳之气,以我为中心,扩散开来。
脚下的沼泽,瞬间恢复了原样。
“嗯?”
尸王似乎有点意外。
“你不是普通的玄门中人。”
“你身上,有让我讨厌的气息。”
“是吗?”
我从脖子上,摘下一块玉佩。
一块很普通的,刻着“平安”二字的玉佩。
我把它,握在手里。
玉佩,开始发出温润的白光。
一股浩然正气,冲天而起。
周围的僵尸,在这股气息下,纷纷后退,不敢靠近。
“这是……功德金光?!”
尸王的语气里,第一次出现了震惊和……恐惧。
“你到底是谁?!”
“我?”
我看着他,一字一句地说:
“我叫江城。”
“一个,送外卖的。”
“也是,来收你的。”
9
功德金光。
是修行者行善积德,受天道庇佑,才会产生的一种护体神光。
万法不侵,百邪退避。
对于尸王这种阴邪之物来说,更是天生的克星。
尸王看我的眼神,彻底变了。
从一开始的轻蔑,变成了现在的忌惮。
“原来是个扮猪吃老虎的。”他冷冷地说。
“就算你有功德金光护体,又如何?”
“今天,你们两个,都得死在这里。”
他双手合十,嘴里念起晦涩难懂的咒语。
整个陵园的阴气,开始向他汇聚。
他身上的黑袍,无风自动。
一股比之前强大十倍的威压,笼罩了整个山头。
他身后的那些僵尸,像是打了兴奋剂,眼睛变得血红,嚎叫着再次向我们冲来。
“米,快没了。”秦宪在我身后小声说。
我刚刚撒出去的,已经是最后一把糯米了。
“没事。”
我对付这些小喽啰,还用不着糯米。
我从外卖箱里,掏出一沓黄色的便签纸。
和一支马克笔。
“刷刷刷”几下,在便签纸上画了几个简单的符号。
然后,迎着尸群,把便签纸一张一张贴了出去。
“啪!”
一张贴在一个僵尸的脑门上。
那个僵尸,瞬间定在原地,不动了。
“啪!啪!啪!”
我身形如电,在尸群中穿梭。
一张张便签纸,精准地贴在每一个僵尸的额头上。
不到一分钟。
上百具僵尸,全都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,保持着各种张牙舞爪的姿势,定在了原地。
成了个大型的行为艺术展览。
秦宪都看傻了。
“这……这是什么符?这么厉害?”
“不是符。”
“是‘暂停’的图标。”
“我从视频播放器上学的。”
“……”
秦宪沉默了。
他可能觉得,我在侮辱他的智商。
也可能,在侮辱那群僵尸的智商。
解决了小喽啰。
我把目光,重新投向尸王。
他似乎也没想到,我会用这么……不按套路出牌的方式,破解他的尸阵。
“你……你到底是什么路数?”
“说了,送外卖的。”
“少废话。”
“秦宪父亲的魂魄,是不是你拘走的?”我问。
“是又如何?”尸王承认得很干脆。
“一个凡人而已,能成为我‘万尸大阵’的养料,是他的荣幸。”
“那你知不知道,你惹了不该惹的人?”
“哦?你是说他?”
尸王指了指我身后的秦宪。
“一个身上有点龙气的凡人罢了。”
“等我吸干了他的龙气,我的‘万尸大阵’就能大成。”
“到时候,我就是这方圆百里,唯一的王。”
“口气不小。”
“把他父亲的魂魄,交出来。”
“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。”
“哈哈哈!”尸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。
“想要他的魂?可以啊。”
他摊开手。
一个发光的,虚幻的人影,出现在他的掌心。
正是秦宪的父亲。
他的魂魄,看起来很虚弱,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。
“爸!”秦宪激动地喊了一声。
“看到没有?”尸王得意地说。
“他的魂,就在我手上。”
“我想让他生,他就生。”
“我想让他死,他就……”
他话还没说完。
我就动了。
我脚下踩着“七星步”,身形一晃,瞬间出现在他面前。
速度快到,他根本没反应过来。
在他惊愕的眼神中。
我伸出手,不是去抢那个魂魄。
而是一巴掌,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脸上。
“啪!”
一声清脆的耳光。
响彻了整个陵园。
尸王被我这一巴掌,抽得原地转了三圈,一屁股坐在了地上。
脸上的黑袍,都被抽飞了。
露出了一张,极其英俊,但又极其苍白的脸。
这张脸,秦宪认识。
“王……王叔?!”
秦宪失声喊道。
“怎么会是你?!”
10
王叔。
王伯安。
曾经是秦宪父亲最信任的副手,也是秦家的世交。
在秦宪的记忆里,他一直是个和蔼可亲,待他如同亲生儿子的长辈。
秦宪父亲去世后,他还一度帮忙稳定公司局势。
秦宪怎么也想不到。
这个处心积虑,害死他父亲,还要拘走他魂魄的凶手。
竟然会是王伯安!
王伯安,或者说,尸王。
从地上爬起来,擦了擦嘴角的黑血。
他看了一眼秦宪,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。
“为什么……”
“为什么老天爷这么不公平?”
“我王伯安,哪一点比不上你爸秦正国?”
“论能力,论手段,我都在他之上!”
“凭什么他能做董事长,坐拥百亿家产,我就只能给他当一辈子副手?!”
他状若疯魔地咆哮着。
“就因为他姓秦,我姓王?”
“我不服!!”
原来,是嫉妒。
是长久以来,积压在心底的嫉妒和不甘,让他走了邪路。
他不知从哪里,学来了养尸炼魂的邪术。
他先是暗中害死了秦正国,然后又想对秦宪下手,夺取秦家的家产和气运。
这,就是全部的真相。
“畜生!”
秦宪双目赤红,冲上去就想跟他拼命。
我一把拉住了他。
“别冲动。”
“他现在不是人,是尸王。”
“你打不过他。”
“没错。”王伯安冷笑着。
“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懦弱的王伯安了。”
“我现在,拥有了无穷的力量!”
他张开双臂,整个陵园的尸气,都向他涌来。
他的身体,开始膨胀,皮肤上长出了黑色的鳞片。
指甲,变得像刀一样锋利。
一股邪恶到极点的气息,从他身上爆发出来。
他,要拼命了。
“江城,这一切,都是因为你!”
“如果不是你,我的计划,早就成功了!”
“今天,我就先杀了你,再吸干这个小崽子的龙气!”
他嘶吼着,像一颗炮弹,向我冲来。
我把秦宪推到身后。
表情,第一次变得严肃起来。
我握着玉佩的手,紧了紧。
功德金光,瞬间暴涨。
在我身后,形成了一个巨大的,金色的“卍”字佛印。
“大威天龙!”
哦,不对,串台了。
“浩然正气,破邪!”
我低喝一声,迎着王伯安,一拳轰了出去。
拳头上,包裹着刺目的金光。
像一个小太阳。
这是我体内,所有的功德金光,凝聚而成的一拳。
“轰——”
金色的拳头,和王伯安黑色的利爪,撞在了一起。
一股恐怖的气浪,以我们为中心,席卷开来。
周围的墓碑,成片成片地倒塌。
那些被定住的僵尸,直接被震成了齑粉。
秦宪也被这股力量,掀飞出去十几米远。
整个山头,都在哀鸣。
烟尘散去。
我站在原地,一动不动。
而王伯安,则倒飞出去,狠狠地撞在了那块无字碑上。
“轰隆”一声,石碑都被撞碎了。
他身上,被金光灼烧得焦黑一片,冒着黑烟。
胸口,被我轰出了一个大洞。
黑色的血液,汩汩地往外流。
他败了。
败得很彻底。
“不……不可能……”
他瘫在碎石堆里,难以置信地看着我。
“我明明……已经快要大成了……”
“你究竟……是什么人?”
我走到他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。
“我说过。”
“我只是个,送外卖的。”
我伸出手。
从他已经失去力量的手中,拿过了那个虚弱的魂魄。
秦正国的魂魄,在我功德金光的照耀下,渐渐恢复了清明。
他看着自己的儿子,又看了看王伯安,眼神复杂,最终化为一声叹息。
“老王……你这又是……何苦呢?”
他的魂体,对我微微鞠了一躬。
然后,化作点点星光,消散在天地间。
他,终于可以去轮回了。
“爸——”
秦宪哭喊着,跪倒在地。
我看着脚下的王伯安。
“你还有什么遗言?”
“呵呵……”王伯安惨笑着。
“我不会让你得逞的……”
“就算我死,我也要拉着这个世界,一起陪葬!”
他突然,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的令牌。
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捏碎了它。
“不好!”我脸色一变。
那令牌上,有空间波动的气息。
他不是在虚张声势。
他,在召唤什么东西。
11
令牌碎裂的瞬间。
整个静安陵园的上空,天空,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。
一个巨大的,漆黑的漩涡,凭空出现。
漩涡里,电闪雷鸣,鬼哭神嚎。
一股来自异次元的,充满毁灭和混乱气息的力量,从漩涡中倾泻而下。
“哈哈哈!来不及了!”
“这是‘魔界之门’!”
“我用我所有的生命和怨气,打开了它!”
“很快,魔界的魔物,就会降临这个世界!”
“你们,都得死!哈哈哈!”
王伯安在狂笑中,身体化为飞灰,彻底消散。
他说的没错。
已经有数不清的,奇形怪状的魔物,顺着漩涡,爬了出来。
它们长着翅膀,浑身流淌着岩浆。
它们发出刺耳的尖啸,朝着城市的方向,飞了过去。
这是一场,浩劫。
“江城!怎么办?”
秦宪从地上爬起来,惊恐地看着天上的景象。
这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。
什么尸王,什么养尸人,跟眼前的末日景象比起来,简直就是小儿科。
我的脸色,也前所未有的凝重。
事情,闹大了。
我掏出手机。
不是打电话报警。
而是打开了一个,平时从来不用的,隐藏APP。
APP的图标,是一个黑白相间的太极图。
点开后,只有一个红色的,紧急呼叫按钮。
我按了下去。
三秒钟后。
一个机械,但又带着一丝熟悉感的声音,在我脑海中响起。
“守护者9527,江城,收到你的紧急信号。”
“坐标已定位,静安陵园。”
“正在分析现场能量波动……”
“警告!检测到高浓度魔界能量反应!”
“已将事件等级,提升为‘灭世级’!”
“‘天谴’系统,已启动。”
“请在十秒内,撤离到安全区域。”
“倒计时开始,10,9……”
我一把拉起还在发呆的秦宪。
“快走!”
“去哪?”
“找个地方躲起来!越远越好!”
我把他塞进他的大众车里。
“自己开车,有多快开多快!别回头!”
“那你呢?”
“我还有事。”
我看着他开车,疯了一样地冲下山。
然后,抬起头,看向天空。
那个黑色的漩涡,已经扩张到了极限。
更多的魔物,像下饺子一样,从里面掉了出来。
“3,2,1……”
脑海中的倒计时结束。
“‘天谴’系统,发射。”
下一秒。
我看到,在城市的另一端。
在环球金融中心的最顶端。
那根避雷针上,亮起了一道刺目到极点的白光。
一道,由纯粹的能量,凝聚而成的光柱,冲天而起。
在半空中,分化成成千上万道更小的光束。
像一场,覆盖了整个城市的,流星雨。
不,不是流星雨。
是,轨道炮。
是以整个城市的地脉灵气为能源,以高楼为炮台,构建的,超巨型城市防御系统!
那些光束,精准地锁定了每一只从漩涡里爬出来的魔物。
“轰!轰!轰!”
天空,被一团团爆炸的火光点亮。
那些看起来强大无比的魔物,在光束面前,脆弱得像纸一样。
一碰,就碎。
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,就化为了灰烬。
那道撕裂天空的黑色漩涡,也被数不清的光束,集中轰击。
漩涡剧烈地扭曲,挣扎。
最终,在一声不甘的怒吼中,缓缓闭合,消失不见。
天空,又恢复了晴朗。
一轮明月,静静地挂着。
好像,刚才的一切,都只是幻觉。
我松了一口气,一屁股坐在地上。
累。
不是身体累,是心累。
脑海中,那个声音再次响起。
“魔界裂缝已清除。危机解除。”
“守护者9527,感谢你的及时预警。”
“根据守护者协议,将为您发放本次任务的奖励。”
“奖励金,五十元,已打入你的外卖平台账户。”
“请注意查收。”
“另外,提醒您,由于您本月的好评率低于95%,您的基础配送费,将下调0.1元。请再接再厉。”
我:“……”
我看着手机里,多出来的五十块钱。
和那条刺眼的,降薪通知。
一股无名火,涌上心头。
我对着空气,竖起了中指。
“我去年买了个表!”
12
天亮了。
昨晚发生的一切,好像一场梦。
城市,还和往常一样。
车水马龙,人来人往。
没有人知道,他们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。
我骑着我的小电驴,继续送外卖。
生活,还得继续。
房租,还得交。
手机响了。
是秦宪。
“你在哪?”他问,声音还有点抖。
“送外卖呢。”
“……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。
“昨晚……昨晚那是什么?”他问。
“天有异象,不用在意。”我胡扯道。
“你别骗我了。”
“你根本不是普通的外卖员。”
“你到底是谁?”
我是谁?
我是城市守护者,代号9527。
隶属于一个,从上古时期就存在,专门处理各种灵异事件,维护世界和平的,神秘组织。
这个组织的成员,遍布各行各业。
有可能是你楼下的保安大叔。
也可能是给你做手术的医生。
而我,选择的伪装身份,是外卖员。
因为,这个身份,可以让我名正言顺地,出现在城市的任何一个角落。
巡视我的“辖区”。
当然,这些,我是不会告诉他的。
“我就是江城。”
“一个运气比较好,懂一点玄学的外卖员。”
“信不信,随你。”
我说完,挂了电话。
下一个订单进来了。
取餐地点,第一人民医院。
送餐地点,还是第一人民医院。
我有点纳闷。
这是什么操作?左手倒右手?
我到了医院住院部楼下。
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年轻人,正一脸焦急地等着。
他的头发是绿色的,看起来有点眼熟。
“你的烧烤。”我把餐递给他。
他接过去,千恩万谢。
“谢谢你啊,外卖小哥!”
“要不是你昨晚那个差评,我们可能就……”
他没说下去,但眼神里全是后怕。
我认出他来了。
那个网红主播,“疯癫小杨哥”。
原来,我那个一星差评,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。
直播平台检测到异常差评,联系不上主播,觉得可疑,就报了警。
警察赶到别墅,才把他们这群昏迷不醒的家伙,救了出来。
“那栋别墅……真的有鬼。”小杨哥心有余悸地说。
“以后,别去那种地方作死了。”我劝了他一句。
“不了不了,再也不去了。”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。
“小哥,我能加你个微信吗?你是我救命恩人啊!”
“不用了。”
我骑上车,准备走。
“哎,小哥!”他叫住我。
“记得给我点个五星好评啊!”
“一定一定!”他忙不迭地拿出手机。
我笑了笑,拧动油门,汇入车流。
阳光正好,微风不燥。
我看着这座,我用生命守护的城市。
心里,突然觉得很平静。
守护者也好,外卖员也罢。
都只是一个身份。
重要的是,我做着我认为,对的事情。
手机“叮咚”一声。
是一条新的消息。
来自秦宪。
“我把我公司51%的股份,转到你名下了。”
“从现在开始,你才是老板。”
“我给你打工。”
“别拒绝。这是我替我爸,还你的。”
我看着这条消息,愣了半天。
然后,回了他三个字。
“神经病。”
把手机揣回兜里,继续赶往下一个送餐点。
生活,似乎又回到了正轨。
但又好像,有什么东西,悄悄地改变了。
比如,我的外卖箱里,除了客户的餐。
还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。
八卦镜,糯米,朱砂,黄纸……
还有,一块刻着“城市守护者”的,黑色令牌。
嗯,一切,才刚刚开始。
我,江城。
一个送外卖的。
我的故事,还有很长。
对了,您的外卖到了。
麻烦,给个五星好评,谢谢。